两件貂皮大衣 一件貂皮大衣

2015年，眼看着计划生育政策逐步放开，全面放开已是箭在弦上，我和妻子商量生二胎，亲身体验自己带孩子的艰辛与乐趣，也让自小就由爷爷、奶奶带大的老大发现成长的不易。

怀上二胎时，政策尚未放开，自然不敢声张，直到政策明朗时，预产期也近了，我这才告诉老妈，请她上来帮忙照看。却还是瞒着岳父、岳母，毕竟，妻子已属高龄产妇，怕二老担心。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两周一次的孕检变成每周一次。在B超室，我把妻子扶上床躺下，却没有退出来。医生也没有请我出去。八岁的老大好奇地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图像。

医生看着老大，问他知不知道妈妈肚子里装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老大说妹妹。

其实，老大希望有个弟弟。他以为，弟弟一出生就能陪自己玩。可妻子以胎动跟怀老大时截然相反而断定二胎是女孩。

医生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老大喜欢弟弟还是妹妹。老大说喜欢弟弟。医生说，如你所愿了。

回家路上，我同妻子说起这事，妻子说医生根本就没说这话，老大也说不清楚。好吧，也许是我听错了。

一个多月后，老二在医院里出生。医生把老二抱出产房，让守在门外的我“过目”。

天啦，又是儿子！

傍晚时分，老妈带着老大回家做饭，我留在医院伺候妻子和老二。值班医生查房时，左一个吩咐又一个建议，看着我俩的笨拙与茫然，就忍不住问，老大都这么大了，你俩……

妻子不吱声，我摇了摇头。医生无语了。多亏有老妈在。

医院只住了一周，回到家里，生活虽是重新回到轨道，却感觉不是原来的轨道。老二的莫名哭闹，着实让人头疼。

有一次，我和妻子还有老妈轮番上阵都未能止住老二的哭闹，又给老爸打电话，给神龛上的神明和先祖焚香烧纸。办法想尽，老二依然哭闹不止。我生气地说，哥哥抱。老大将信将疑，但还是伸出双手来接。我迟疑一下，把老二塞给老大。

哥哥给了弟弟一个熊抱。

奇迹出现了，老二停止哭闹，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大，还伸出小手掌摸着哥哥的脸。

然而，老大渐渐发现，弟弟出生后，不仅不能陪自己玩，还夺走了爸爸、妈妈的爱。有时，习惯跟我睡的老大还赖在我们床上不走。老二虽小，占用的空间却不小，两米宽的大床，他占据了一小半，已经容不下老大了。

老大越来越排斥老二。

“看到弟弟，就是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我对老大说，同时也是告诉自己。

是的，看到孩子降生后每一天都得精心伺候仍是哭闹不止，就如同看到当年的自己，更能体味到为人父母的艰辛与不易。

确实不易。老妈不习惯城市生活，也不习惯高原气候，待几个月就回湖南老家了。好在我也熟手了，换尿不湿时，用手掌心握住那一堆软软的便便以防外泻，再慢慢用力不断伸缩指节，把尿不湿缓缓拉出，便便也擦干净了，再用温热的湿毛巾把小屁屁擦拭干净。要是周末或晚上，老大就站在旁边，不停地作呕吐状。

老二从躺床上挥舞手掌到开始翻身，继而学会爬行，有一次睡醒后爬到床边滚落下来，于是，睡觉都得盯着。后来，买一块爬垫铺客厅，却老是往门前爬，然后拍打着门。每次要出门，总是朝我伸手，还不坐婴儿车，贴着我的胸靠着我的肩膀。妻子乐得轻松，还戏谑地说，两个儿子都跟你亲，多幸福。我估摸着，老二是跟老大学的，下班回到家里或节假日，就往我怀里钻，只有在睡觉时粘妈妈。

好吧，左手抱一个，右手牵一个，也渐渐理解身边那些打死不生二胎的朋友了。

可这种累与担惊受怕相比，都算不了什么。真是巧了，老大赶上的是三聚氰胺奶粉，老二赶上的是过期疫苗。好在两次都是有惊无险。

去年回老家过年，看着弟媳给两个月大的侄女换尿不湿，笨手笨脚的，忍不住上前帮忙，感觉有点手生，但很快就上手了。

今年，妻子上班去了，两三周才回家一次，我请老爸上来帮忙带。三年了，这一千多个日夜，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尤其是不再使用尿不湿后。还有兄弟俩的闹腾，按下葫芦起了瓢。然而，每到我下班回家，刚进小区，就听到“爸爸，爸爸”的喊叫声，抬头一看，老大和老二趴在窗台上。看到孩子们的祈盼，心底里的喜悦扑腾而出，不由得加快步伐。

十一岁的老大虽是渐渐懂事，可仍是与弟弟争抢玩具，即便是有时让着弟弟，还是觉得十分委屈。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我难免会想，要是这么大的一个姐姐，应该是能带好弟弟的。朋友们总是安慰道，女儿是小棉袄，儿子是貂皮大衣。

好吧，我有两件貂皮大衣，在高寒缺氧的青藏高原，冬天穿不耐寒，夏天穿正好。

（原载于《三联生活周刊》，此为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