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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产

我是笨鸟,你是矮树树

2022-02-18 16:37:05孕产
文|三秋树01 不被世界理解的天才对别的孩子来说,生于爸爸是政府要员、妈妈是大学教授的家庭就相当于含着金钥匙出生,不仅锦衣玉食,且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


文|三秋树


01 不被世界理解的天才

对别的孩子来说,生于爸爸是政府要员、妈妈是大学教授的家庭就相当于含着金钥匙出生,不仅锦衣玉食,且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压力,因为我并没有继承他们无比优良的基因,相反,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我迟钝、顽劣,用爸爸的话说:“怎么看怎么像是杀人犯的孩子。”

两岁半时,当别的孩子唐诗宋词、一到一百已经张口就来的时候,我连十以内的数都数不清楚。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打伤了小朋友不说,还损坏了园里最贵的那架钢琴。从两岁半到上学前,我在每一个幼儿园待得最长的没有超过十天。每被一个幼儿园严辞地遣送回家,爸爸都会对我一顿拳脚。每一次,那些雨点般的拳头都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妈妈总是冲过来,把我团团抱住。

爸爸不许妈妈再为我找幼儿园,他说这样的孩子不可以出去丢人现眼,请最贵的保姆,让他在家里翻天。妈妈不同意,她说孩子总要跟外界接触,咱们不可能让他在家待一辈子。当我再换了一家幼儿园,且在小朋友的饭碗里撒尿时,妈妈在出差。闻讯赶来的爸爸把我带到了医院,要求医生对我进行智商测试,当智商测试显示我并非智障时,他又顺道带我去做了亲子鉴定。一周后,结果出来,我的确是他亲生。他气极,白天他去上班,便请了保姆看我,并同意将我拴在客厅里,没完没了地看电视。我反抗,没日没夜地反抗,嗓子叫哑了,手腕被铁链子铬出一道道血痕。爸爸说:“如果你不再淘气,我就放开你。”我点头,得到自由的我乘他上班的时候,砸了家里的电视机,把爸爸书房里的书以及一些重要资料全部烧毁,火烧连营,最后连消防队都被我惊动来了。

我,让无比自尊强硬的爸爸丧尽了颜面,专管扫黄打黑的他,使出最后一招,将我送进了精神病院。一个月后,妈妈回来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跟爸爸办理了离婚手续,第二件事便是接我回家。接我回家的路上,握着我伤痕累累的手臂,她哭得惊天动地。过了很久,止住哭声的她,认真地对我说:“江江,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妈妈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相信我……”

她把我搂在怀里,我出奇地安静。过了好久好久,她惊喜地喊道:“江江,你安静得下来。我早说过,我的儿子没有任何问题,他是不被这个世界理解的天才。”

02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小学了,是任何老师都不肯接的那个特殊孩子。最后,是妈妈的同学魏老师答应收留我。而我,的确做到了我答应妈妈的,不再对同学施以暴力,但学校里各种各样的设施却遭了殃。篮球架、国旗杆、电教室里的放映机,都是我科研的对象。刚开始,我会受到很严厉很严厉的批评,但过了不久,我发现,我每天受到的批评正在减少,且那些被我毁坏的各种物件都被堆放在一间教室里,课余时间,见我又开始寻找破坏对象时,魏老师就把我领到那间教室里,对我说:“它们都是被你整受伤的,住在这间医院里,你帮它们治病吧。”

我很乐意于做这种“救死扶伤”的事情。我发现,把这些病了的物件修好比打伤小朋友有意思多了。渐渐地,这些破铜烂铁在我的手底下生动起来,我把它们自由组合,并到小市场买来各种工具,镙丝刀、钳子、五尺锯、电焊、电瓶等等,我做了很多小汽车,还有翅膀难看的小飞机,并偷来了家里的电视遥控器,轻轻一按,汽车和飞机都可以跑了。我开心极了,快乐极了。

那天间操,大家都整齐地站好了,广播却坏了。我飞快地跑到播音室,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修好了。那一天,迎着那么多不再只有敌意的目光跑回操场,我发现,原来不是靠恶作剧吸引来的目光如此令人舒适。

我的实验室渐渐有了其他的同学,我教他们用各种平常家长根本不让他们动的工具。我渐渐成了他们的头儿,我再也不用拳头来赢得关注。被尊重的我,看世界的目光也变得友善温和起来。

当第N次看到妈妈晚上躺在床上看书,看困了睡着了,然后不得不起来关灯,又醒了再也睡不着的事情发生后,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帮她改装了一个遥控器。那天回家,她半信半疑地按了一下遥控器的开关,当她房间的灯瞬间亮起来的时候,她的眼里一片晶莹。“我说过,你是个天才。”

很长时间了,我发现家里餐桌上的伙食越来越差。尽管妈妈变着花样烹饪那些不变的菜谱,但我终于还是吃到忍无可忍,问她:“妈,再这么吃下去,你不怕我长成侏儒啊?”直到这时,妈妈才向我坦白了真相。原来,那间腾出来的实验室是她说尽了好话,托尽了关系,为我租下来的。她希望我那过度的剩余精力有处存放。还有,我的书包里不知何时总有花不完的零用钱,在她发现我不断地跑五金市场后,既怕我被钱所难去做别的事情,也是觉得一个男孩子多动手就等于多动脑。

我一时无话。从小到大,我就不是一个会表达温情的孩子。我在第二天将我自主研制的那个我最心爱的遥控飞机卖给了同班同学,拿到了一百五十元。晚上放学,我无比大款地把那些钱交到妈妈的手里,说:“妈妈,想吃啥就买点啥。我能挣钱了。”那天,妈妈笑得无比灿烂,但她还是在改善了我们当晚的伙食后,告诉我:“儿子,妈妈想让你明天把这个钱还给你的同学。一方面是妈妈觉得你跟同学做交易,这个做法妈妈觉得不妥,更重要的是,那是你的作品,也是你最得意的作品,所以,妈妈想替你收藏着。”她如此说,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小小地挣扎一下:“可是,我想让你吃得好一点儿。”眼泪,从妈妈的眼睛里飞溅出来,她说:“有你这样的儿子,妈妈吃得好点儿的日子在后头呢。妈不着急,妈等得到。”

第二天,我把一百五十元钱还给了同学,作为补偿与歉意,我把我的遥控小汽车送给了他,并承诺等我造出第二架飞机,一定送给他。于是,我有了生命中第一个朋友。我很开心,原来朋友跟妈妈是如此不一样——可以一起恶作剧,一起说家长老师的坏话,一起做全世界最枯燥的作业但也不觉得无聊……

我的小学在快乐中很快结束了。上了初中,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我有些无所适从,并且再次成为了批评的对象——不按时完成作业,经常损坏实验室的用品,更重要的是,那个班主任是我极不喜欢的。比如,她过生日的那天,我们正在上课,教室门被敲开,接着她捧着一束花进来。然后,有同学问:“老师,这花真漂亮,是谁送给你的。”她说:“是我老公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于是,好多善解人意的同学便会乘着课间给家长打电话,希望家长能对老师表示一下。

而我,对这一切毫不理会,包括逢年过节,好多同学都会给老师送礼,但我对妈妈说:“德性这么差的老师还给她送礼,那是助纣为虐。你敢送,我就敢不念。”如此做,我的确遭受了许多为难,比如,她在课上从来不会提问我,比如,我的作文总是写得很棒,她不仅给低低的分数,而且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疑:你是从哪里抄来的?比如,个子并不高的我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而她做得最过分的一件事情,就是以我不遵守纪律为由,罚我每天放学后打扫班级的卫生。

连续一个星期,我回家都很晚,妈妈终于决定到学校一看究竟。当她看到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先把椅子搬到桌子上,再扫地、拖地时,她哭了。她说:“儿子,为什么不告诉妈妈?”我举着自己已经小有肌肉的胳膊对她说:“我就当她是在督促我锻炼身体呢,你看,肌肉块儿都出来了。”她还在哭,我说:“妈妈,我不在乎,也就伤不到我。别人给她送礼,是别人不对,咱管不了别人,但咱管得住自己。”妈妈不再哭了,吃惊地看着我,我逗她:“是不是觉得你儿子特酷?”“跟妈说实话,儿子,要不要妈妈帮你调换个班级,或者换个学校?”她问我。“妈妈,我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走?如果还遇到同样的老师,以后人生中遇到同样的人,难不成一直换下去、避下去?放心,我挺得住,甚至都不需要挺,我真的不在乎。”我的话,让她高兴起来,她那样出神地看着我,我回头问她:“你儿子是不是特酷?”她点头:“而且相当有思想。”

从此,她每天下班后便来学校,帮我一起打扫卫生,空荡荡的教室回荡着母子俩劳作的声音,我问她:“妈妈,你这算不算是对正义的增援?”她说:“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助纣为虐。可是,儿子,妈妈必须站在你这一边,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每天,我们母子俩有说有笑、顶着夕阳走出校园渐成习惯,也成为我心中一道永恒的风景。

03 再辜负你一次

初中毕业,以我的成绩根本上不了高中。我突然觉得自己眼前没有路了。这一次,我知道了着急。那个暑假,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刻苦学习。语文还好,可是数学和英语简直要了我的命,不管我怎样用力,那些字母和数字对于我来说,始终是无缝的蛋。我跟自己来了劲,甚至拿头往墙上撞,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之笨——我绝食、静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以此向自己的天资抗议。

整整四天的时间,我在屋内,妈妈在屋外。我不吃,她亦不吃。她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第一天,她跟说起爸爸,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开我们的男人,他曾来找过她,但她那么激烈地拒绝了他,她说:“我允许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不喜欢江江,但我不能原谅别人对他无端的侮辱及伤害。我爱江江,在我眼里他就是天才。可是,在你眼里,他是垃圾。所以,你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父亲。我和江江不会欢迎这样的人与我们共同生活。”

第二天,她请来了我的好朋友傅树。傅树告诉我:“江江,你送我的那个遥控车一直在我的书房里,那是我所有玩具里最珍贵的一个。我曾偷偷地拿它对照过我爸爸的车,江江,真的,它五脏俱全,而且还多了一套遥控装置,可以无人驾驶。打那天起,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初中时,你的处境那么差,可是你活得那么爷儿们。学不会英文怎么了,咱又不是不会说话;不会做数学题怎么了,生活里,那弯弯绕的知识有什么用啊?你一定会出息,将来哥儿们可全靠你了。”

第三天,小学班主任魏老师来了。哭着跟我说:“江江,你不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出色的一个,却是我为之流眼泪最多的一个。因为你有一个能够点石成金的妈妈,因为你那么与众不同,你送给我的那个自己发明的电动吸尘器,我至今还在用。孩子,它可帮了老师大忙了,我再也不用整天吸粉笔灰了。你上初中时来看我,说起你每天都要打扫教室的事,我支持你做得对,可是你走后,老师哭了,一是因为心疼,还有就是为你感到骄傲。你让我明白一定要做一个合格而优秀的老师,教育出一个又一个像你一样正直善良、懂得坚持的学生。江江,不是所有的人都只有从校门出息这一条路。老师敢保证,你不会比那些成绩好的孩子差,相反,你会比他们更成功、更快乐。”

第四天,屋外没有了任何的声音。我开始担心妈妈,害怕这些天的不吃不喝,她会顶不住。蹑手蹑脚地出门,她正在厨房里做饭。她居然知道我在她身后:“小子,就知道你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吃东西。我刚才还在想,你再不出来,我就用这些饭香拉拢腐蚀你。”“妈,对不起……我觉得自己特别丢人。”

她抄起锅铲子,说:“谁说的,谁说的,我儿子为了上进不吃不喝的,谁这么说你,妈找他拼命。”“妈,原来大学教授也做得成泼妇啊!”你走过来,假装要打我。可是,走到我的面前,打的动作变成了拥抱……

接下来的日子妈妈很忙,我则在家里继续摆弄我的各种小发明。半个月后,妈妈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A、去一中,本市最好的高中。B、去职业高中学汽车修理。C、如果都不满意,妈妈尊重你的选择。”我选择了B,我说:“妈,我知道你其实非常想让我继续读书,可是我真的读不进去,且是浪费时间。我也知道,能上一中,你一定托了很多关系。但我保证,妈妈,我再辜负你这一次。”她摸摸我的头:“傻孩子,妈妈没那么虚荣。去职高,是放大你的长处,去高中,是在经营你的短处。太小瞧你妈了,妈不管怎么样也是持证上岗的大学教授啊。”

04 我是笨鸟,你是矮树枝

就这样,我上了职高,学的是汽车修理专业,用院里一些叔叔阿姨的话说:将来给汽车当一辈子孙子的职业。

我们住在理工大学的家属院,同院的孩子出国的出国,读博的读博,最差的也是研究生毕业,去向光明、前途无量。只有我,从小到大是这个院里的反面典型。知识分子扎堆儿的地方——总是不惜以最刻薄的字眼,表达自己对某事某人的独到见解。

妈妈并不回避,不因为她有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儿子绕道而行。相反,她总是在黄昏时分迎回一身油污的我,有时谁家的车出现了毛病,她总是主动让我帮忙。我修车时,她就站在旁边,一脸的满足,仿佛她儿子修的不是汽车,而是航空母舰。

我的人生渐入佳境,还未毕业就已经被称之为汽车神童,专治汽车的各种疑难杂症,绝活就是不用打开机关,只要听听发动机的声音,就知道哪里出了毛病,且手到病除。毕业时,我开了一家汽修店,只给百万以上的座驾服务,门庭若市。再大的老板,车病了也得到我这里来修——我虽每天一身油污,但不必为了生计点头哈腰、委曲求全。同时,我毕业的职高反聘我做学校汽修专业的老师。

当老师这回事儿,我没有告诉妈妈,我想等哪一天自己真的可以为人师表时,再以真面目示她。但她从店里的伙计那里听说了,我第一次走上讲台时,她就在台下,但我并没有看到她。直到下课,学生都走光了,我才看到她满脸是泪地坐在下面。我走过去,眼里含着泪水,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

那天,在书中无意看到这样一句土耳其谚语:“上帝为每一只笨鸟都准备了一个矮树枝。”

是啊,我就是那只笨鸟,而给我送来矮树枝的人,不是上帝,而是我的妈妈。或者,为了这样一个笨鸟儿子,她甘愿俯下身来,做那只甘托重负的矮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