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幸好你只是晕倒

“对了，你晓得吧？你表姐二胎生了，又是个丫头。”

“哎呀，妈，上回你早就说过啦！这都第三回了！”

“哦。我不记得了。你说你爸，又把衣服乱放，我说他他还不听。真是气死我了！”

“他乱放，你装看不见不就完了嘛！你说你累不累！你说了他大半辈子，他听了吗？”

“还有，上回他又——”

“好了，妈，我不跟你说了！”

“哦，那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还忙着呢！挂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母亲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每次跟她打电话，她总是反复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总爱翻一些八百年前的旧账。每次回家，她总爱絮絮叨叨个没完，不是说我太爱睡懒觉，就是嫌我不着家，总往外跑。每次我批评她太宠溺弟弟时，她总是转移话题，不给你继续数落的机会。

有一次，母亲终于受够了我的说教：“你弟弟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好！你愿意惯着他随你！你们的事以后再也别找我！”我也忿忿地挂了电话。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毫无示好的意思，我没有主动给母亲去过一个电话。母亲终究还是让步了，她拨通了我的电话，讨好地问我：“最近工作忙不忙？”“还好。”我回答地不冷不热。“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你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最近天气也凉了，你记得多加件衣服……”我知道她又要开始唠叨那些老掉牙的话题了，便打断她：“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忙工作。”不过，所谓的“忙工作”主要就是看看书，追追剧。我想，你不是嫌我多管闲事吗，那我就以后少跟你说话，也好让你耳根子落个清净。

过年时，我回到了久别一年的家乡。对于母亲讨好般的问候，我显得爱答不理的。我像全天下所有的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享受着母亲的伺候。为了让我开心，母亲每天变着法儿地为我做所有我爱吃的东西。而我呢，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某一天，弟弟大惊失色地哭声传来：“姐！妈晕倒了！你快出来看看！”我急忙冲出房间，发现弟弟正吃力地搀扶着呻吟的母亲。我和弟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母亲扶进房间，还没扶到床上，她就瘫倒在了地上。母亲双手紧紧抓住我和弟弟的手，带着哭腔说：“你从小就独立，能照顾好自己，我不担心。可是，你弟弟怎么办呀？我走了，我的儿子可怎么办呀……”

我和弟弟在慌乱中终于把母亲扶到了床上。弟弟六神无主地拨通了120的电话：“喂！这里有人晕倒了！什么？在哪儿？这里是——呜呜——我也说不清楚了！”

“咱家的地址你都说不清楚，还能指望你干什么！”我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就在他打电话通知父亲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尽量平静下来。头脑冷静下来以后，我用手机迅速百度了一下母亲的症状，发现她很有可能是煤气中毒，于是让弟弟赶快去医院给母亲买药。而母亲，却一直以为自己快不行了，不停地念叨“我的小儿子可怎么办呀”，我忙安慰她只是普通的煤气中毒，母亲便也渐渐安静下来，后来终于沉沉地睡了。

母亲睡着了，我才发现，她的额头又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头发已经变得半白。我竟不曾注意到，母亲就这样老去了。我不禁有些后怕，如果母亲这一次真的永远地离我而去呢？我不敢想。

想到之前我对母亲的态度，我觉得自己真是欠揍，我竟丝毫没有理会母亲的讨好，还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想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求学、出国、工作，似乎真正呆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母亲一直宽容地放任我追逐自己的梦想，我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我甚至都没有想过，母亲终有一天会变老，会生病。到那时，我又在干什么呢？

我只庆幸，母亲幸好只是晕倒而已。幸好我还可以再听她的唠叨，再吃她做的饭菜，再陪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