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上早教的孩子如今已经十几岁，现在的他们是什么样的？ 上过早教的孩子和没上过早教的孩子

周日下午，我一个人走在龙华路上，前方一对母子迎面走向我。我感觉那个妈妈一直在打量我。我们越来越近，突然，她非常热情地迎向我：“是Peggy老师呀，是Peggy老师呀！”

这些年，我教过很多很多学生，而且也有好多年没有直接教学生了，看着他们我实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哦，是的，我是Peggy。”接着我转向那个男孩，他的个头已经和她妈妈一般高了，看着该有十多岁了吧：“你好，你看起来已经是个小伙子了。你还记得Peggy老师吗？”男孩看我的眼神略带羞涩，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记得，你以前教我美术。”

借由这一点点线索，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那些曾在我的Art Class中出现过的面孔，却依然想不起他。“Peggy老师，你可能不记得我们了。你只给我们上过4堂课，在‘96’（上海一个商业广场的名字）。”

妈妈这么一说，我倒马上想起了“聪聪”（虽然长高了不少，当年圆圆的脸蛋也变尖了，但那双大眼睛，和小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哦，聪聪！我想起来了！第一节课因为我在颜料里放了盐和糖，他不愿意把手放进颜料里……”“对的，对的”不等我说完，他妈妈兴奋地回应起来：“但是后来他越来越喜欢美术，他现在画得非常好。现在我们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让他往专业发展。”

听他妈妈说着，记忆把我带回到多年前的一个早晨。那时的我已经从教学一线退到幕后做老师培训和教研教学的工作。那段时间“96”正好特别缺老师，而我又特别希望能从一线的实际体验中，找到一些更实际的培训方法。于是，“一拍即合”，我决定“下中心”，而聪聪正是我在那段时间遇到的一个学生。当时他才2岁多，我给他上Art 2（艺术第二阶段的课程）。

第一节课，在“自由涂鸦”的环节，我在孩子们的颜料中加了盐和糖，从外观看并没有很大的差别，但当孩子用手指蘸着涂鸦时，可以感觉到大大小小的颗粒。用笔刷刷颜色时，留在纸上的印记也会因为盐、糖的晶体颗粒而形成非常不一样的笔触和纹路。

班上有很多的孩子都顺利完成了这个活动。而聪聪，手碰了几下颜料，就皱起了眉头，无论妈妈怎么鼓励他，他摸着颜料不停地摇头。他妈妈起身到柜子这边来拿纸巾，我拦住了她，然后带着她一起对聪聪说：“你是想把它擦掉吗？直接擦在纸上吧？（我指了指贴在墙上的那张原本让他作画的大白纸）”他真的擦起来，转动手指的角度，把手指上的颜色、盐、糖的颗粒都弄掉了，同时也在纸上留下了一些印记。之后我给了他一个笔刷，可他没怎么画。

那天下课后，妈妈留到最后，略带抱怨地跟我单独沟通，“聪聪是个挺敏感的孩子，他刚上艺术课不久。他好像有‘洁癖’一样，不喜欢手上沾到颜料，所以上艺术课的过程也不怎么顺利。大概前两节课，他终于参与得越来越多了。今天他一进教室就有点不高兴了，他不认知你。我一听到你说要用手画，我猜到今天他会这个样子的。其实我觉得上课得不错，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今天是来代课的对吗？”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听到这话的感受，不过我知道我至今能对聪聪母子有印象，这个问题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我告诉她：“我是过来代课的，但我会代一段时间的课，下周如果你们来，应该还是我上课。我今天观察到孩子们的表现其实很有意思，通常家长看到的可能是‘参与’和‘没有顺利参与’的孩子，而我看到的是‘对变化有明显反应’和‘对变化没有明显反应’的孩子，聪聪属于前者。对于聪聪，我们需要影响他的点在于，如何更积极和更友善的方式来表达他感受到的变化；而对于那些看似参与，其实很可能没有发现“玄机”的孩子，我在课上有当着他们的面在颜料里加更多的盐和糖。”

由于还要上下一节课，我没法跟妈妈多聊。于是我蹲下对聪聪说：“对不起，今天没能在课前先跟你做自我介绍，我是Peggy老师，很高兴认识你。你等我一下，我想给你一件东西。”我迅速到办公室拿了个矿泉水瓶子，把里面还没喝完的水倒在桶里，挤了一些蓝色的颜料在里面（那是我们上课用过的颜色），然后从tactile table（一个塑料的大盆）里抓了一把豆子：“你和妈妈先帮我把这些豆子放进瓶子里，回家以后再把它们都倒在纸上，然后下个星期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好吗？”聪聪没有说话，却接过了瓶子。妈妈拿了豆子。

一周后，我第二次见聪聪母子，他们俩的状态都很不一样。那堂课上有个环节，是孩子们围在tactile table边上一起玩豆子。我给了每个孩子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让他们把豆子装进去，倒出来，摇晃……

那天下课后，聪聪的妈妈给我看了他们上周回家后把豆子倒在纸上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聪聪满手红色的颜料，双手的手掌摸着豆子在纸上滚。妈妈笑着说：“呵呵，我们后来玩了好几次，用了不用的颜色，也试了盐和糖……”

由于工作安排的关系，那时我在“96”只上了4周的课，所以只给聪聪上了4堂课。第四堂课结束后，当得知下个星期我不会再来了，聪聪和妈妈又留到了最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见过……

“Peggy老师，你可能不知道，你对聪聪的影响很大。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美术，喜欢画画……”妈妈继续说着，突然有些哽咽：“……你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也特别大……我们到现在还经常在家说起你。聪聪的爸爸、外公外婆，还有我的很多朋友，你都没见过，他们都知道你。真的，谢谢你！”

听到妈妈的这番话，我的胸口涌起一股，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停顿了十好几秒，我才找到合适的词：“谢谢你们，聪聪和妈妈，我做的只是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情。你刚才说的话，可以滋养我好多年！（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内心独白：“让我有勇气，继续为了做最好最纯粹的教育而努力！”）

和聪聪母子道别后，我继续一个人走路。暖暖的太阳照在头顶，我的心情格外得好！